宽容和自由
十七八年前，我最后见到了母校康耐儿大学的历史学家布尔先生。 我们说英国历史学家阿克顿一生准备写《自由的历史》，不写他就死了。 布尔先生那天谈话多，一句话也没忘。 “越老，越觉得宽容比自由更重要”，他说。
因为布鲁先生死了十多年，我觉得他的话越来越是不可磨灭的格言。 我自己也有这样的感想:“我觉得越老，宽容比自由更重要。” 有时认为宽容是一切自由的根本。 没有宽容就没有自由。
我十七岁时在《竞业旬报》上发表了一些《无鬼故事》，其中之一是骂小说《西游记》和《封神榜》，我说:
“王制”中有“鬼神之日因占卜而怀疑人就会被杀”这样的东西，只有我这个奇怪的丈夫几千年来的统治权者，是济世明道的自任者，无知的注意，迷惑世人的学说横行，之后，我的神州民族被抛入极为黑暗的世界！
这是孩子不容忍的“卫士”态度。 我是个没有幽灵的论者，无神论者，所以提出了打破迷信的狂论，必须实行《王制》中的《鬼神之日怀疑占卜，杀戮》古典作品
当时，那些没有梦想说这个故事的孩子，十五年后热衷于考证《西游记》两万字。当时，我没想到那个孩子总是在寻找可以考证《封神榜》作者的资料。我当时也完全没有考虑《王制》一词的历史意义 其中一节《王制》全文如下
言语违法，改名，行左道乱政，杀之。 发出粗暴的声音，异服魔术奇器，怀疑人，杀人。 做伪善和坚强，做伪善和辩驳，学非，忤逆和杀害怀疑是非的人。 鬼神的时候如果占卜怀疑人们，就杀了人。 这四个处罚者，不听。
我五十年前完全不懂这句话的“诛”是中国专制政体下禁止新思想、新学术、新信仰、新艺术的经典依据。 我当时怀着“破除迷信”的热情，拥护了“四诛”中的第四诛。 “鬼神之日怀疑占卜，杀人”。 我完全没有想到第四诡“假装鬼神……疑心重重的人”和第一诡“走左道乱政”的罪名可以伤害宗教信仰的自由。 我完全没有注意到郑玄注使用公输作为“奇技异器”的例子，孔颖达《正义》中没有举出“孔子为鲁司寇惩罚少正卯”的例子。 因此，第二诡既可以禁止艺术创作的自由，也可以用于“杀死”众多发明“奇技异器”。 因此，第三诡可以用来伤害思想自由、言论自由和作品出版自由。
我五十年前引用了《王制》第四诡，杀死了《西游记》《封神榜》的作者。 当时，我10年后在北京大学教书的时候，同为“卫士”的正人君子也并非想引用“王制”的第三诛，而是梦想着“杀死我和朋友们”。 当时，我说“杀人”，后来说“杀人”，动机一样。 只是稍微动了一下正义的愤怒，就失去了宽容的尺度。
我之所以自己叙述五十年前主张“鬼神之日怀疑占卜而杀人”的故事，是为了说明我越老越觉得“宽容”比“自由”更重要。
我到现在为止都是无神论者，不相信有意志的神，也不相信灵魂的不灭性。 但是我的无神论和共产党的无神论根本不同。 我可以容忍所有信仰神的宗教，也可以容忍所有诚信宗教的人。 共产党要主张无神论，消灭所有神的信仰，禁止所有神的宗教——这是我50年前幼稚傲慢的态度。
我本人相信这个国家，这个社会，这个世界，大多数人都相信上帝，竟然拥有这种雅量，能够容忍我的无神论，我的这个不信任者也能够容忍灵魂不死的人，我能够在国内外自由发表我的无神论思想，谁都能用石头扔我，把我关进监狱，把我困在火里烧死 我在这个世界上居然享受了40多年的宽容和自由。 我觉得这个国家，这个社会，这个世界我的宽容的尺度很可爱，很感谢。
所以，我自己总是以宽容的态度回报社会对我的宽容。 因此，虽然自己不相信神，但是我能够真诚地理解所有相信神的人，真诚地容忍和尊敬所有相信神的宗教。
我以宽容的态度回报社会对我的宽容。 我越老越感到宽容的重要意义。 如果社会没有这么宽容的态度，我决不能享有40多年大胆怀疑的自由，公开主张无神论的自由。
在宗教自由史上，在思想自由史上，我们最难得到宽容的态度，最稀少的态度。 人的习惯总是喜欢和坏，不喜欢和自己不同的信仰、思想、行为。 这是不容忍的根源。 无法忍受的只有不同于自己的新思想和信仰。 有的宗教团体相信自己的宗教信仰是正确的，坚信没有错。 因此，我相信与自己不同的宗教信仰是错误的，是异端。 有的政治团体相信自己的政治主张是正确的，相信没有错。 因此，我相信与自己不同的政治见解是错误的，一定是敌人。
对异端的迫害，破坏一切“异分子”，禁止一切宗教自由，压迫一切思想言论，我确信自己在这方面没有错。 因为相信自己没有错，所以不能容忍和自己不同的思想信仰。
试述欧洲宗教创新运动的历史。 马丁·路德和约翰·戈尔文等人之所以革新宗教，原本是因为他们不满足罗马旧教的种种不容忍，没有种种自由。 但是，新教徒在中欧北欧胜利后，新教徒的领导人逐渐走上不容忍的道路，也不容许批判新教条。 戈尔文曾在日内瓦掌握宗教权威，居然批判戈尔文教义的学者塞维托斯制定了“异端邪说”的罪名，把他绑在木桩上，堆柴，慢慢地生活下去。 那是1553年10月23日。
这位殉教者塞维托斯的悲惨历史，对人们的追念和反省最有价值。 宗教革新运动的原本目标是争取“基督教人的自由”和“良心的自由”。 戈尔文及其信徒们为什么要用火慢慢杀死独立思想的新教徒呢？戈尔文的弟子柏为什么要宣布“良心的自由是恶魔的教义”
最基本的原因是我自己确信是“没错”的心理。 像高尔文这样虔诚的宗教改革家相信，他的良心确实是上帝的命令，他的嘴和笔确实是上帝的意志，但他的意见是错误的吗？他有可能是错误的吗？ 塞维托斯被烧毁后，戈尔文受到很多人的批评。 1554年，戈尔文发表了为自己辩护的文字。 他毫不犹豫地说:“严惩邪说者的权威是毋庸置疑的。 因为那是上帝自己的话。 ......这项工作是为了上帝的荣耀而战。 ’他说
上帝自己说话是错误的吗？为了上帝的荣耀而战斗是错误的吗？在这一点上“我没有错”的心理，都是不容忍的根苗。 坚信自己的信念没有错，我的意见是“正义”，反对者当然是“邪说”。 我的意见表达了神的意图，反对我的人的意见当然是“恶魔的教义”。
这是宗教自由史给我们的教训:宽容是一切自由的根本，没有容忍“异分子”的雅量，“异分子”的宗教信仰就不会承认享有自由。 但是，不容忍的态度是基于“我的信念没有错”的心理习惯，容忍“异分子”是最少的，是最难培养的雅量。
中国名家谈人生系列:“人生修养”、“中国人修养”、“宽容与自由”
在政治思想上，在社会问题的讨论上，我们一般也不容忍，总觉得容忍很少见，以死去的老朋友的故事为例。 四十多年前，我们开始在《新青年》杂志上倡导白话文学运动，我曾从美国寄信给陈独秀，我说:
这件事的是非，不是一朝一夕决定的，也不是一两个人决定的。 希望全国人民能够冷静地和我们一起研究这个问题。 讨论熟练，是非不言自明。 我们这一代人举着革命的旗帜，不可退缩，但我们这一代人坚持的主张是不允许别人动正也的。
独秀用“新青年”回答我
接受异议，自由讨论，坚持学术发达的原则，只有改良中国文学才应以白话为正统，这是非常明显的，不允许反对者有讨论的馀地，以我主张的人为绝对，不允许他人动正。
我看了那个觉得是武断的态度。 距今四十多年后，我不能忘记独秀这个词。 这种“我们坚持者为绝对”的态度是不容忍的态度，最容易引起别人的内疚，最容易引起反对。
我说我应该以宽容的态度回报社会的宽容。 我现在经常想我们有戒律。 我们想容忍别人理解我们的见解，我们首先必须掌握容忍别人理解见解的尺度。 至少我们应该告诫自己“不要把我们主张的人当做绝对的东西”。 我们接受实验主义训练的人，本来就不承认“绝对的事情”，也不能把我们主张的人当做绝对的事情。
三、十二朝
本文选自“宽容与自由”，选自人民文学出版社
本书精选胡适谈人生系列文章，分为自由、读书和文化、人生、社会等四个部分，有《宽容和自由》、《防身药三味药》等经典插曲，还有《新年之梦》、《追悼志摩》至情散文，在这里读世代达人的至纯心，将人生的复杂与简单 本书为中国名家讲述人生系列书籍之一。 这个系列有“中国人的修养”“人生的修行”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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